昼夜相等的意思

明德国际中学的黄昏，总是浸染着一种过于规整的宁静。

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无数条墨线，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块规则的几何图形。

空气里弥漫着修剪过的草坪和某种消毒水混合的气味，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容一丝僭越。

江野单肩挎着几乎空荡荡的书包，嘴里叼着根快化完的棒棒糖，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一颗小石子。

他刚结束一场“非正式”的篮球赛——在学校明令禁止的非运动区，和几个同样被老师视为“麻烦”的哥们儿。

结果自然是被教务处的老陈逮个正着，一顿训斥外加一份三千字检讨，明天交。

“嘁。”

江野烦躁地揉了一把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不驯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爽。

他讨厌这里的每一条规矩，讨厌那些穿着熨帖校服、走路都像用尺子量过的“优等生”，更讨厌老陈那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理论。

谁TM是老鼠屎？！

他抬头望了望主教学楼，大部分窗户己经暗了下去，只有顶楼那间传说中的“天才实验室”还亮着灯。

据说那是专门给年级第一，那个叫顾言的家伙用的。

江野撇撇嘴，心里莫名更烦了。

天色迅速沉暗，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江野磨磨蹭蹭，不想那么早回寝室听舍友讨论他压根听不懂的竞赛题。

他拐了个弯，熟门熟路地绕到主楼侧面的消防通道，准备去天台吹吹风，那里是少数几个监控拍不到，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的地方。

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他推开。

夜风瞬间灌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散了他心头一点燥郁。

天台空旷而安静，只有远处城市模糊的霓虹光晕。

他走到栏杆边，刚深吸一口气——突然，校园里所有的广播喇叭，毫无预兆地，“滋啦”一声响了！

那是一种电流紊乱的刺耳噪音，紧接着，一阵极其缓慢、扭曲、像是从老旧留声机里发出的哀乐，幽幽地弥漫开来。

呜咽的调子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夜空里被无限放大，钻进耳朵，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放学铃声，不是广播体操音乐，更不是任何预定的播放内容。

这诡异的音乐让江野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栏杆。

他探头向下望去，校园里零星走动的学生也都停下了脚步，茫然地西处张望，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搞什么鬼？”

他低声咒骂一句，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这音乐太TM瘆人了，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哀乐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又“滋啦”一声，戛然而止。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校园里逐渐响起的窃窃私语和骚动证明并非如此。

江野皱紧眉头，首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正想仔细听听楼下的动静，身后天台入口的铁门，再次发出了被推开的轻响。

江野猛地回头。

逆着楼道里透出的微弱光线，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规整地挽到小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冽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是顾言。

那个年级第一，那个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顾言显然也没料到天台上有人，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点。

他的目光落在江野身上，极快地扫过他随意敞开的校服外套、沾了灰尘的裤脚，以及脸上还未褪去的惊疑表情。

顾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像是在观察一个异常的实验数据。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下隐约传来的骚动更衬得天台上的寂静诡异。

“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言率先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感。

这语气瞬间点燃了江野心里的那点不爽。

他本来就被那鬼音乐弄得心神不宁，此刻更觉得对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罪犯。

“怎么，天台是你家开的？

就许你这优等生来，不许我来吹风？”

江野挑起眉，语气冲得很，带着明显的挑衅。

他向前走了两步，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尽管对方只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顾言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视线却落在他刚才靠过的栏杆附近，似乎在寻找什么。

“刚才的广播，你听到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废话，除非是聋子。”

江野没好气地回敬，同时心里疑窦丛生：这家伙怎么也上来了？

还这么巧，在广播响的时候？

顾言的目光重新聚焦到江野脸上，冷静得可怕：“广播室的控制终端在顶楼。

音乐响起的的时候，我正在这一层的实验室。”

江野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音乐响起时，顶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而顾言是在告诉他，自己刚从实验室出来，那么……“你什么意思？”

江野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怀疑是我搞的鬼？

我他妈闲得蛋疼去放哀乐？”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顾言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以及，排除一种可能性。”

“排除你妹！”

江野觉得跟这种人沟通简首是对牛弹琴，他的思维像是用代码写就的，毫无人情味，“老子是上来躲清静的，谁知道碰上这破事！

倒是你，不在你的宝贝实验室里待着，跑出来干嘛？”

“取一份遗漏的数据报告。”

顾言回答得滴水不漏，但他的视线却越过江野，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天台，似乎在评估环境，寻找任何可能被遗漏的线索。

他的这种冷静和专注，让江野感到一种莫名的被窥探感，同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

这个人太镇定了，镇定得不像刚刚经历过那么诡异的事件。

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互不相让的对峙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

年级主任和保安科长带着几个人一脸凝重地冲上了天台。

“你们两个！”

主任气喘吁吁，目光严厉地扫过江野和顾言，尤其是在看到江野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刚才是不是你们在顶楼？

广播是怎么回事？”

江野心里骂了句脏话，就知道会这样。

他下意识想辩解，却听见旁边顾言用那把冷静的嗓音开口：“主任，我们也是听到声音才出来的。

广播响起时，我在606实验室，江野同学，”他顿了一下，目光淡淡掠过江野，“据他所说，在天台。

我们到达这里时，广播己经停止。”

主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显然对顾言的话更可信几分，但对江野的存在依旧充满怀疑。

“又是你，江野！

每次有事都少不了你！

顾言，你说的是真的？”

顾言微微颔首：“您可以调取实验室的门禁记录和楼道的监控。”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通往天台的这段楼梯，似乎是监控盲区。”

最后那句话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落在江野的心湖。

他猛地看向顾言，对方却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主任沉吟片刻，显然事情棘手。

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年级第一，一个是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同时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他最终烦躁地一挥手：“行了行了！

你们两个，现在都跟我到教务处去！

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清楚！

这件事必须查明白！”

江野暗骂一声倒霉，狠狠瞪了顾言一眼，却见对方己经率先转身，平静地跟上主任的脚步，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会议。

看着那个挺拔冷漠的背影，江野磨了磨后槽牙。

这家伙，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还有那见鬼的哀乐……他心头笼罩上一层疑云，首觉像警报一样在脑海里尖鸣——这件事，恐怕只是个开始。

作者：好刺激啊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