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相公一家待我很好,
可后来他们发现了我不是人,将我乱刀砍死了。
千刀万剐,尸骨无存。
我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妖鬼,
多年以后,我为了复仇将那一族的人都杀了。
可我没想到漏了个小鬼。
小鬼不过五六岁,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睛让我心生恻隐。
我放他离去,自此以后便潜入古井中。
这一睡便是十多年,直到我又听到了人声——
是当年那个侥幸逃脱的小鬼。
1.
我们鲤鱼一族,最大的成就便是跃过龙门,飞升成龙。
我是我们这一代小鲤鱼中最有机会跃过龙门的,上一个飞升成龙的鲤鱼还是在一千年以前。
所以我身上背负着全族人的希望,从小到大我都将那位飞升成龙的姑婆当作人生目标。
在我百岁那年,我带着全族人的希冀,从龙门一跃而上,然后狠狠地摔进了黄河的波涛汹涌中。
大长老告诉我,我在人间还有恩怨未了,需要了却所有与俗世的恩怨,才能真的飞升成功。
我觉得他在胡说道,可是他是族中少数几个见过那位姑婆的人,所以我不得不信他的话。
原来我这桩恩怨是多年以前,曾经有个小童将我从渔夫手中救出,放生回水中。
只是他也因为此事,回去被父母责骂,不小心摔死了。
说到底,他是因我而死。
大长老说,了却这桩旧怨我便可以成龙了。
于是我便寻了那小童的转世,嫁与他为妻,算是报恩了。
我原想着他们寿命短暂,无非是再多个几十年,我就可以飞升成龙了。
没想到在我正享受着人间烟火带来的快乐时,他们发现了我妖怪的身份。
言家是河东郡首屈一指的渔商,我的相公是言家三房长子。
那时候我看不懂人间心计,只以为我那温文尔雅,与我恩爱有加的相公会站在我这边,只是没想到落下第一刀的人竟然是他。
一刀之后,便是密密麻麻的许多刀。
千刀万剐,尸骨无存,这便是我报恩的后果。
那时候我怨气冲天,本想拼着最后的神魂将他们那些人杀了。
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妖道,将我的骨肉筑成了言家祠堂,让我永世不得超生,还得护佑他们言氏一族。
整整两百年,我终于修成妖鬼,从言氏祠堂脱身。
虽然当年的人早已作古,可我怨气未散,在他们聚齐全族在祠堂祭祖的时候,将他们一族全都杀了,无论男女老少。
只除了那一个小鬼,他被他们藏在神龛之下,等我将所有人都杀了才发现他。
他一双眼睛圆睁,看着我的时候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如何,最后竟然对我笑了。
许是言氏全族皆被我屠戮干净,我胸中怨气散去,对那小鬼竟也没了杀心,放他走了。
自那以后,十五年过去了,我一直沉睡着。
因为有人告诉我,只要等着重塑肉身,我还是可以再次飞升成龙的。
可我的肉身早已变成了言家祠堂,所以我只能守在这里。
那小鬼回来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重修祠堂,这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2.
小鬼名唤言秦,现在算是衣锦还乡了。
他是现在的安邑县令。
年纪轻轻的县令回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当年被屠戮的满门修葺祠堂,周围的人都称他至诚至孝。
别人怎么称呼他我不管,可是我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与我一同生活在井底的蛙小跳告诉我,他肯定修好了祠堂就要来找我寻仇了,我应该现在趁他还没发现我,将他杀了。
蛙小跳是一只井底之蛙,他早在我之前就在这口井里了。
他从前也就是一只普通的青蛙,因为得了些机缘——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的一身骨血——修炼成了青蛙精。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跳出井底,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当他真的出去转悠了两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他痛哭流涕地跟我说着外面的艰辛,一点都不美好。
我也没办法安慰他,因为我若是当初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不会是如今这副妖不妖,鬼不鬼的样子了。
于是他安心陪我在这井底一待就是十年,他会偶尔出去看看,然后依旧回到井底。
只是他到底还是单纯,我与他解释: 我是要成龙的,了却凡世恩怨才是正途,我不能再造杀孽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当年杀光言家人后,我身上怨气散得干净,这么多年,我无非就是等着肉身重聚了。
可我有点不明白的是,这么多年了,我的肉身还是没有丝毫要聚拢的样子。
无论如何,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小鬼要重修祠堂的事。
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来准备动工了。
言氏祠堂本就是高人布局才建成的,所以第一天也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勘查了半天。
在他们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我对身旁的蛙小跳说: 去,吓唬吓唬他们。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我模糊地听见那道士对言秦说要先驱鬼做法,时间定在今日子时。
言秦不疑有他,安排了子时的法事。
我隐去身形坐在井口,旁边趴着化作原型的蛙小跳,他咕咕呱呱地叫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他们看起来有模有样,不过我知道也都是些虚架子。
人间这些道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蛙小跳在得到我的保证之后,对那小道士的法事做了不少破坏。
到最后那道士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他向长身玉立站在一旁的县令大人请罪,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背着手,竟也没有露出丝毫恐慌。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稍微动手,妖风起,院子里鬼气森森。
小道士吓得魂不附体,言秦的目光却越发幽深。
在并不光亮的黑暗中扫视,有那么一瞬间,我竟错觉他看见了我。
心下觉得有些疲惫,也懒得与他们周旋了,一挥手,将那案桌掀翻在地,兀自钻回了井底。
3.
我原以为那一吓能让他们安生几天,没想到第二天就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道士把手中一把桃木剑舞得虎虎生威。
我虽然不怕他,却也发现眼前这个老道士比昨天那个要厉害许多。
而且,从这个人身上,我总感觉能看到些许熟悉的影子,说不上来。
不过对我来说,无论是昨天的小道士还是今天的老道士,都不是什么难事,三两下就将他们赶跑了。
可总这样也不好,三天两头来打扰我清净,我有点烦。
正在蛙小跳都看出了我的烦躁的时候,那个老道士深夜又来到了言氏祠堂。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竟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将我请了出来。
他能看见我,毫无疑问。
他说他为故人而来,了却一桩旧事。
我听得云里雾里,他才继续说: 你知道你在此处这么多年,骨血还一点没有重聚的原因吗?
我心中一动,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那我可不能留他了。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杀意,他也没卖关子,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你虽解了你心中之怨,却还没解了别人对你的牵绊。
你说清楚点。我没心情跟他墨迹。
你当年杀了言氏一族,可还留下了一人。
话已至此,我恍然大悟。
到底不该心软的,因为留下一个小鬼,所以惹来这许多麻烦。
老道士似是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姑娘莫要执着,若是当年没有留下那幼童一命,或许今日比如今这光景还要更坏。
这老道士不说人话,我实在懒得跟他打机锋。
他见我不悦,才将自己的身世抖露出来。
我师父说当年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若有机会,希望能赎罪。
他交给我一样东西——一片鱼鳞——我的。
4.
对于我要搬出古井这件事,蛙小跳很不开心。
可他也没办法,只能央求着我: 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吗?
不行,我是去办正事的。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然后施施然化作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穿上一件灰扑扑的麻布衣服。
蛙小跳一路跟着我出了言氏祠堂。
我看着他那样子,想到了什么: 倒是有个忙,你可以帮一帮我。
在言秦每日必要经过的路上,蛙小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来了来了。
然后一溜烟钻进了我面前的草席之中,瞬间化作一具男尸。
我瞅准时机,跪了下来。
卖身葬父,蛙小跳说这是最近人间最时兴的故事。
接下来就该是善良的公子见不得我这样的,尤其是言秦这种刚上任的县令,必定是要做做样子的。
然后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机留在他身边了。
老道士说要解了言秦的怨,我就可以重塑肉身了。
一个小鬼而已,我倒要看看他准备如何找我报仇,毕竟我连肉身都没有,他又能从何处找得到我。
然而,失算了。
他应该是看见我了,只是他也就是瞥了一眼,然后就走了,走了……
真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眼皮子底下的民生疾苦都看不见,言家果然没什么好人。
可我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声讨着蛙小跳不靠谱的故事,他又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言秦下值了,还是走着每日要走的那条路。
我依旧跪在原处,只是经过一天的日晒,我此刻要显得格外虚弱才行。
面前躺着的早就不是蛙小跳了,因为他现在有了新的角色——恶霸。
多少少年人都有着英雄救美的向往,至少蛙小跳是这么想的。
他化作不伦不类的恶霸,学着戏文里那些样子,想要强抢民女,我也适时哀嚎几声,引得不少路人注目。
言秦看过来了,我心想总算有戏了。
可是还有人快他一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伸手阻止了正要施暴的蛙小跳。
我和蛙小跳对视一眼,这故事走向不该是这样的啊。
眼见着那公子就要掏钱买下我,然后替我葬父,我脑子嗡的一下,不管不顾朝着一旁站着的言秦扑了过去。
言秦被我扑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大人,您就行行好,买下我吧,我什么活儿都会干,您只需要给我爹一副棺材就行,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苦。
一旁要伸出援手的公子哥愣住了,姑娘——我家其实还缺个粗使丫头。
我朝蛙小跳使了个眼色,继续抱着言秦嚎啕大哭。
那边的公子哥被蛙小跳拦着,这边言秦被我拦着,原本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围观,一下子围上来好多人。
言情的脸黑了下来,想将我的手从他裤腿上扒下来,可我是谁,怎么能让他如愿。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他实在无法,叹了口气: 行吧,我买下你便是了。
5.
我欢天喜地随言秦回了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买我了。
虽然是个县令,可这新上任的县令家,也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当年的言家是何等的富丽堂皇,如今他竟沦落到此。
说起来,还都要怪我,也不怪老道士说他怨我的。
一座一眼到底的院子,三间屋子,他的房间,书房,还有一间厨房。
他给我指了指,你睡那书房吧。
然后又跟我约法三章: 我这条件你也看见了,养不起下人,刚才买你已经花了我最后的积蓄,你若真跟着我,我也给你发不起工钱的。
他倒是没什么狗官的架子,对我也是随意,跟我说了说家里的情况就钻回房间了。
我叉着腰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不是个官吗,怎么就这条件。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问了。
他闻言一愣,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待不下去自行离去便可。
我自讨了个没趣,只能恨恨地多刨了几口饭。
当年我为了报恩,伺候丈夫和公婆,也是学过一段时间家务和厨艺的。
只是那时候言家条件好,我其实基本上没动过手。
眼下看着这清贫的家境,我只觉得头大。
我这到底是来解怨还是报恩来了。
老道士说要让言秦对当年的事再无牵挂,我便可以了却凡尘离去了。
可他究竟牵挂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蛙小跳说他肯定是想报仇,想要杀了我。
我也不知道他一只井底之蛙,天天脑子里怎么就是打打杀杀了。
言秦家除了他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所以第一个晚上,我睡得很是不舒服,浑身都疼。
睡到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了,我索性起身,去了他的房间。
年轻人端正自持,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端端正正地睡在那里。
我看着他的眉眼,还能找到一些小时候的影子。
只是棱角更加分明了,当年那粉雕玉琢的小丸子,现在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我的思绪正在飘荡间,竟不知道他何时睁开了眼,下一刻我就被他掐着脖子按倒在床侧。
我一时不察,掉以轻心着了道,手中正要动作,他的眼睛又从那杀气中恢复了清明。
对不起。
他说他以为有人要杀他,可他这熟练的动作,让我不由得怀疑,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问我为何在他的房间,我思索片刻,总不能说是来看他的吧,只得说: 书房的床太硬了,我睡不着。
他赧然,是我疏忽了,我明日收拾收拾,我去睡那边,你睡这吧。
他的眼底分明还隐藏着恐惧害怕。
说起来,言秦这人真是奇怪。
明明好歹是个官儿,却过得清贫。
明明回来的第一天就念叨着要修祖祠,却从未听他提起过关于言家的旧事。
我在他面前装了几天丫鬟之后,实在忍不住了,回到了古井去找蛙小跳。
他一见我回来就跟我诉说这些日子的艰辛不易,我懒得理他,只让他去帮我查点事。
蛙小跳听了我的话,睁大了一双本就大的青蛙眼睛: 这事儿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真的需要我去查?
我踢了他一脚: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那么多问题。
6.
我从前是个妖怪,后来成了言府少奶奶,再后来成为了妖鬼。
现在让我在这给他当丫鬟,消他怨气,实在是有点憋屈。
好在我做了两天倒也发现点人间趣味。
我在他院子里养了鸡,又在另一侧种了点菜,每日光是伺候这些东西都能耗掉我不少时间。
他第一次看见这些的时候,有些愣住,但是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 你高兴就好。
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是他买回来的丫鬟,可是他从不吩咐我做什么事,只是任我在他这小院中行动。
甚至很多次他明明知道我离府了,他也对我不闻不问。
我跟蹲坐在菜地里的蛙小跳说: 你说他脑子是不是那年被吓傻了啊。
蛙小跳十分不屑,他才不傻呢,他十三岁中秀才,十岁中举人,去年就高中状元。皇帝要给他大官儿做,他偏偏只要回来,说家中旧事未了,要回到河东来,这才当了个县令的。
我这几天让他去给我查言秦那小子的事,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出类拔萃,人间的状元我知道很难中的。
不过我也觉得奇怪。蛙小跳说,你说他要是真的想找你报仇,怎么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啊。
蛙小跳的担忧没错,自那老道士来过以后,言家祠堂的事就再也没有后续了。
我也很是忧心,偏偏这人跟个闷葫芦似的,哪怕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其实我们的交流也十分有限。
蛙小跳又在跟我出馊主意了。
既然你想报怨,不就是让他放弃杀了你吗,你只要让他爱上你,他不就会饶过你吗,祠堂的事不就是你动动嘴皮子的事吗?
正在给菜地浇水的我把水直接泼到了他身上。
小青蛙你胡说道什么呢,我当年就是栽在男人手上的,还要让我再来一次吗?
蛙小跳一连蹦了好远,我不是让你爱上他,我是让你去勾引他,那些书生和女鬼的故事你没听说过吗?勾引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最后还不是任你所为。
闭上你的臭嘴吧,成天尽出些馊主意。
我话音刚落,言秦推门而入,我慌忙站起身来。
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他环顾院子,开口问道。
我脑子里不自觉就想起刚才蛙小跳的话,眼前的少年早就不是当年的稚童了,已然是玉树临风的一方父母官了。
可这念头很快就被我自己打断了,刚才有只青蛙在啃我的菜地,我在骂他呢。
他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青蛙怎么会吃你的菜呢?
我打着哈哈,招呼要给他做晚饭。
他也只是环顾了院子一眼,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点了点头。
然后就如同从前一样,钻进了书房。
只是他离开的最后那一眼,总让我觉得颇有深意。
7.
蛙小跳的话到底是在我心底激起了涟漪。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当年的事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其实我也分不清那些究竟是梦还是我的回忆了。
大长老说我应该去人间报恩,去寻找那个曾经救过我却因我而死的孩子。
于是我便褪去一身鱼鳞,化作人间少女模样,来到了这河东郡。
那时候我第一次为人,在世间行走,尚不知人心险恶。
大长老说报恩,我在人间茶馆听了许久的故事才想明白报恩应该做些什么。
我费尽心思找到那幼童的转世,现在已经是渔商言氏三房的少爷言照了。
凭着我从戏文里学来的那些东西,我当天晚上就将一堆黄金放到了他房间的桌上。
第二天早上我听到府中声响,心想那言少爷应该是会很高兴吧。
只是等我趴在墙头去瞧的时候,才发现他被他爹打了个半死。
因为他们以为那是他偷的。
言家虽是商人之家,对子弟的教育却也严格。
我心中满是懊悔,好心办坏事了。
于是在他养伤的那段时间,天天偷摸着往他房中送各种灵药。
他的伤渐渐好了,有一天我去送完药刚准备走的时候,差点被他抓住。
他看着新出现的药草,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这位神仙,我虽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害我,却也知道您并非有意。若是我何时冲撞了您,还望您能现身与我说说,我也好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我趴在房梁上,隐去身形,看着他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爬回了床上,手里拿着我刚送过来的灵芝发愣。
都怪大长老只告诉我要报恩,我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报恩。
言照养伤的日子我也在调查他,看看他究竟缺什么,只要投其所好,我就不信我还报不了这恩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好像知道了些关于他的情况了。
他是三房长子,言家虽然富庶,可分到三房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尤其是他那个爹其实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
对生意一窍不通,读书也不在行,老爷子对他不是很满意。
言照也因为这样得不到他们的重视。
他自己经营着几家铺子,生意不好不坏,老爷子是想让他考科举入仕的。
我想了许久,既然这样,那我就从这两样入手吧。
帮他做生意,或者帮他考状元。
作为鲤鱼一族这一代最有潜力的小鲤鱼,我将自己改头换面,成为了言照名下酒楼春风楼的一个烧火丫头。
我本是想去当掌柜的,毕竟这样才能帮他好好管理酒楼的生意。
可春风楼掌柜看我年纪轻轻,当场就想将我轰走,还是厨娘说缺个烧火丫头,才将我留了下来。
烧火丫头也行吧,总有机会的。
只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烧火丫头能做什么呢,成天就围着厨房的一亩三分地。
别说帮他做生意,连见都见不到他。
我们鱼类的脑子其实都不算聪明,我那时候一心只想着报恩,却不知道这人间的许多弯弯绕绕。
好在过了几天,他竟然主动来见我了。
他听说有个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的丫头要来当掌柜的,所以很好奇来看看我。
见到我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是我分明从他的笑容中见到了嘲讽。
算了,不与他计较,谁让他是我恩人呢。
后来几个月,我在酒楼惹出不少笑话和乱子,有时候也能见到他带着朋友来此处,要么谈生意,要么喝酒。
我心中好奇,总想多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才好对症下药。
没想到去的次数多了,他每次一来就会被人打趣。
好事的人都以为我心悦于他,连厨娘都会给我机会接近他。
我这样天天在他眼前晃着,他好像也对我有了些兴趣。
在不忙的时候会带我去逛集市庙会,也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厨娘跟我说那样的大户人家公子,我还是不要太耽于其中的好。
我不知道什么叫耽于其中,我只知道我离他又近了一步,那我报恩的路也近了些。
8.
我觉得我跟他的关系突飞猛进,所以问得也更直白了些。
我问他究竟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他实现。
他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满是笑意,不是第一次见我时的那种嘲讽,而是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温柔。
我没什么想要的,就现在这样就好。
我知道他在撒谎,因为我知道他并不开心,他的不开心我要负责。
我想尽一切办法逗他笑,那时候我还没想着要以身相许,只是想着他既然天天来酒楼,便做点菜给他吃吧。
我跟着厨娘学他喜欢吃的菜,他吃了虽然会夸我,却还是没有解开他的眉头。
我陪他游湖,让湖里的鱼儿在他面前表演。
总之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心。
而且我发现,只要他更开心些,我自己也会开心。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春心萌动,只当是为了报恩。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 你可愿嫁我为妻?
天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那天晚上我抱着被子乐了一整晚。
第二天他来找我要答案,我问他: 你真的很想娶我吗?
他点头,毫不犹豫。
以身相许的报恩手段我近来也是知道的,我那时候还在想,我这天天帮他做工,怎么就没想到他需要一个娘子呢。
我开开心心地进了门。
公婆待我也很好,只不过这种好,总让我觉得有些疏离和防备。
不过没关系,言照同以前一样就好了。
婚后的日子其实同之前差别并不大,我们依旧是游山玩水,听曲看戏。
我算算日子,就算他还有五十年寿命,我也无非是再在人间多待五十年而已,我等得起。
那时候的我多开心啊,他教我读书识字,也教会了我何为两情相悦,何为生死相许。
我以为我化龙前还能体会一番人间至情至爱也是一桩幸事。
只是这样的故事,总会有个然而。
我的然而发生在我们婚后不到一年。
我不知道这一家人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总之他们带着一个老道士来捉妖。
那道士其实不是我的对手,可他们用言照的命威胁我。
可等我放弃抵抗之后,他们竟然谢谢言照的配合。
那一刻我全都明白了,原来言照一直骗的人是我啊。
言家请来的道士将我杀了,落下第一刀的就是我那生死相许的相公。
然后是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