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唯祎

1998年的夏末，空气里还飘着未散的燥热，梧桐树叶被晒得打卷，蝉鸣声嘶力竭地填满老街的每个角落。

十岁的阿伟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刚从巷口的杂货店买完盐，就听见拐角处传来细碎的器泣声。

那声音又轻又软，像被雨打湿的小猫在求救，他脚步顿了顿，攥着盐袋朝声音来源走去。

巷子里堆着几摞废弃的纸箱，三个半大的男孩正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最胖的那个揪着小女孩的羊角辫，把她手里的馒头抢过来扔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没爹没妈的小野种，还敢跟我们抢地盘？”

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蓝色连衣裙，裙摆沾了泥污，小脸哭得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求饶，只是伸手想去捡地上的馒头。

阿伟认得她，是前几天搬来巷尾破屋的那个小女孩，听邻居说父母没了，跟着远房亲戚暂住，亲戚也不待见她，经常让她自己出来找吃的。

“住手！”

阿伟把盐袋往口袋里一塞，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他比那几个男孩高半头，平时跟着院里的大爷练过几手拳脚，底气很足。

最胖的男孩回头看见是他，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喊：“阿伟，这没你事，少多管闲事！”

“她手里的馒头是你能碰的？

几个小子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阿伟一把抓住胖男孩的手腕，稍微用力就疼得对方首咧嘴。

另外两个男孩想上来帮忙，却被阿伟一个眼神吓退。

他把胖男孩推得一个趔趄，弯腰捡起地上的馒头，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到女孩面前：“拿着，看还能吃吗？”

小女孩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看着阿伟递过来的馒头，又看了看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小声说了句：“谢谢……”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却透着股倔强。

胖男孩见打不过，撂下句“你等着”就带着同伙跑了。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蝉鸣和小女孩还没止住的抽泣声。

阿伟蹲下来，看着她脏兮兮的小手和饿得发瘪的肚子，心里软了软：“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一个人在这？”

小女孩攥着馒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答：“我叫祎，祎一…六岁……祎一？”

阿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像巷口卖的棉花糖，软软的很好听。

他看了看天，太阳己经开始西斜，“天都快黑了？

我送你回家吧？”

提到家，祎一的头垂得更低了，眼泪又不禁地开始往下掉：“他们……舅舅和舅妈他们说我是累赘，让我自己找吃的……”阿伟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自己爸妈总说“做人要帮衬有难处的人”，再看看眼前瘦小的祎一，心里做了个决定。

他拉起祎一的手，她的手又凉又小，还在微微发抖。

阿伟握紧了些，语气坚定：“走，跟我回家，我家有饭吃。”

祎一抬头看着阿伟，他额头上还沾着汗，眼神却亮得像星星，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阿伟，一步步走出了昏暗的小巷，走向了那个即将成为她一生温暖归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