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在敲门

夜晚，马阳市的一间出租屋里，龚羽猛嘬了一口快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喉咙发痒，对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聊天框狠狠咳嗽了两声。

出租屋的空气浑浊得像一锅放馊的粥。

泡面桶堆在墙角，散发着隔夜的油腻。

窗外是城市老城区万年不变的灰蒙蒙天空，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和隔壁夫妻的吵架声混在一起，嗡嗡地往他耳朵里钻。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动着：晚上11：47。

群聊：都市怪谈爱好者协会（未实名）键盘侠本侠（龚羽）：操！

又投了二十份简历，石沉大海！

HR都死绝了吗？

老子要求高吗？

月薪五千包吃住就行啊！

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玄君（管理员）：淡定，小羽子。

气运低迷时，易招惹不净之物。

夜深了，少说晦气话。

午夜收音机：就是就是，羽哥，要不要听听我昨晚录到的奇怪电磁杂音？

滋滋啦啦的，像有人在哭…（附件：诡异杂音.mp3）键盘侠本侠：听个屁！

老子现在只想听到支付宝到账的声音！

还有，玄君老哥，你丫能不能别老神神叨叨的？

真有鬼，让它把我房租交了行不行？

(￣_，￣)龚羽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烟灰簌簌地掉在满是油渍的键盘缝隙里。

失业三个月，存款见底，房东催租的微信像定时炸弹。

他感觉自己就像这破旧出租屋墙角里的一只蟑螂，苟延残喘，随时可能被生活的鞋底碾死。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他瞥了一眼空荡荡的泡面箱，烦躁地起身，趿拉着人字拖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窗户正对着楼下一条狭窄的、常年不见阳光的背街小巷。

昏黄的路灯像是随时会咽气，只勉强照亮一小片湿漉漉的地面。

几只野猫在垃圾桶边翻找着，发出窸窣的声响。

“生活真是处处针对我啊，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好，待着破出租屋的日子多久才能结束啊。”

龚雨深吸一口气，又转身回到了电脑桌前。

正准备继续在网上冲浪，顺便吹吹牛，手刚放上键盘他的脑子里传来奇怪的声响，就好似生锈多年的铁门被人推开后发出的声音。

“嗡......嗡.......嗡。”

“什么啊？”

龚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熬夜熬多了，给脑子熬瓦特了？”

突然——“咔…嚓…咔…嚓…”一种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顺着夜风，顽固地钻进了龚羽的耳朵。

他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探头往下看。

声音似乎来自小巷最深处，那片路灯完全照不到的、浓墨般的黑暗里。

“什么玩意儿？”

他嘟囔着，又点燃一支烟。

可能是野猫在啃什么东西？

或者哪家水管锈穿了？

但那声音……不对劲。

不是猫抓，也不是水管漏水的滴答。

更像是……坚硬的金属被某种更坚硬的东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力量，强行刮擦、啃噬。

“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

缓慢，粘滞，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仿佛首接刮在人的骨头上。

龚羽后颈的汗毛，莫名其妙地竖了起来。

一股凉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骂了一句：“操，玄君那乌鸦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群里那些神神叨叨的怪谈。

就在这时，“叮咚——！”

刺耳的门铃声毫无征兆地炸响！

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瘆人。

龚羽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烟差点掉下去。

“谁啊？！

大半夜的！”

他吼了一嗓子，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外卖！”

门外传来一个闷闷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外卖？

龚羽一愣，自己穷得叮当响，哪有钱点外卖？

难道是哪个损友？

他狐疑地走到门边，凑近猫眼。

老旧的鱼眼猫眼视野扭曲变形。

门外楼道声控灯似乎坏了，一片昏暗。

只能勉强看到一个穿着黄色外卖制服、戴着鸭舌帽的人影轮廓，低着头，手里似乎拎着个袋子。

“我没点外卖，送错了！”

龚羽没好气地喊道。

门外的人影没动，也没说话。

过了几秒，那个闷闷的声音又响起来，语调平板得像机器：“龚羽先生…你的…门…开了…”门开了？

龚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门上的反锁旋钮——明明锁得好好的！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瞬间想起了玄君的警告和刚才那诡异的啃噬声。

“开你妈！

滚！”

他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抄起门边一根用来顶门的旧拖把杆，死死盯着猫眼。

门外的人影似乎顿了一下。

然后，在龚羽紧缩的瞳孔注视下，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头颅，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人类颈椎绝对无法做到的僵硬角度，向上抬了起来。

猫眼扭曲的视野中，一张惨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正对着猫眼。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眼睛！

在原本应该是眼眶的位置，深深嵌入着两枚粗大的、布满暗红锈迹的……螺栓！

冰冷的金属螺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螺栓头甚至还有被扳手拧动过的划痕！

“咔…嚓…”那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似乎更清晰了！

仿佛就在门外！

龚羽吓得魂飞魄散，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席卷全身，手里的拖把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双腿发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没瘫下去。

“嗡！

嗡！

嗡！”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被他随手扔在电脑桌上的手机，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龚羽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抓起手机。

屏幕顶端疯狂闪烁着一条新消息提示，发信人赫然是——玄君！

他手指哆嗦着点开消息，只有一行字，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视网膜：别开门！

别看‘它’！

别信门外的任何声音！

快跑！！！

——玄君“跑？”

龚羽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水浇透了全身。

往哪跑？

门外就堵着那个“螺栓眼”的怪物！

“咔…嚓…咔…嚓…”门外的啃噬声似乎更大了，还伴随着一种指甲刮擦金属门板的“咯吱”声，听得人头皮发炸。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不断传来恐怖声响的防盗门，又绝望地看向窗户——这里是五楼！

手机再次疯狂震动！

第二条消息瞬间弹出，字体被加粗成了刺目的血红色：不是外卖员！！！

是‘门缝’里的东西！！！

快离开窗户！！！

——玄君窗户？！

龚羽猛地扭头，惊恐的视线死死盯住自己刚才还站着的窗户！

窗外，那片原本只是城市普通夜色的地方，不知何时，竟被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墨绿色幽光无声地浸透了！

那光并非来自路灯或霓虹，它仿佛是从虚空中渗出，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和死寂，正缓缓地、如同活物般，试图从窗框的缝隙里向内蔓延！

而在那浓得化不开的墨绿幽光深处，在那片本应是楼下小巷墙壁的位置……一堵巨大到令人窒息的、覆盖着滑腻暗绿铜锈的阴影轮廓，正无声无息地矗立着。

其上，无数扭曲蠕动的纹路，如同活着的毒虫，在绿光中若隐若现！

是门！

那扇他在群里当笑话听过的青铜巨门！

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他家楼下？！

“嗬……”龚羽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僵了。

就在这时——“啪嗒…啪嗒…啪嗒…”一阵湿漉漉的、粘腻得如同沾满厚重粘液的脚步声，清晰地从他身后——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外，响了起来。

脚步声很慢，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他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