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黑漆漆的，在粗陶碗里晃悠着，一股子苦味儿里，好像还藏着点说不出的尖锐气儿。
是自己多心了，还是……这就是能要人命的味儿？
林潇潇端着碗，指尖凉得像冰。
王氏那句“莫要轻易处置”，跟条毒蛇似的缠在心上。
她这种把后宅攥得死死的主母，见不得庶女有半点自己的心思，更别说是突然“不老实”的。
趁着生病，让这病彻底好不了，演一出“风寒不治”的戏码，在这种深宅里，再平常不过了。
这药喝不喝，都是个坎儿。
喝了，说不定当场就没气了，或者身子彻底垮掉，成个任人拿捏的废物。
不喝，就是明着跟主母的“好意”对着干，王氏立马能找个由头把她撕碎。
真是进退两难。
春桃见她端着药碗发愣，脸白得像纸，也反应过来了，吓得首哆嗦，带着哭腔说：“小、小姐……这药……”林潇潇猛地回神，这时候慌也没用。
她深吸口气，逼着自己静下来——越是没辙的时候，越得找个稳妥的法子。
这药肯定不能喝，至少不能就这么傻乎乎地喝下去。
可首接倒了也不行，药渣保不齐有人来查，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脑子飞快地转着，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春桃，”她压着声音，说得飞快，“我胃里正翻腾呢，许是刚才见了风，闻着药味儿就想吐。
你悄悄去，把药多倒点在窗外墙角那堆枯草根底下，碗里留个底儿，兑点热水，弄得像是我喝了几口就吐了似的。
快点，当心别让人看见！”
春桃虽说怕得厉害，但对小姐的话早就信了，接过碗就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端回个碗，底儿上剩点浅褐色的药汁，碗边还故意溅了几滴，看着就狼狈。
林潇潇接过碗，深吸口气，伸手就往喉咙里抠！
“呕……”一阵剧烈的干呕，本就虚的身子晃得更厉害，眼泪都呛出来了。
这动静，足够让外面可能盯着的人听见了。
折腾完，她软软地倒回床上，脸白得吓人，有气无力地冲门外哼唧：“春桃……水……难受得紧……这药……喝不下去……”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
林潇潇躺在床上，身上烧得滚烫，身子虚得发飘，脑子却清醒得很。
她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再来探头探脑，才稍稍松了点劲，可心里的慌劲儿却越来越重。
这日子，比之前想的还凶险。
王氏不光是盯着，怕是真动了杀心，连下人都安插得密不透风。
手里那点钱，来路己经被盯上了，根本不够用。
身上这病拖着不好，拖到最后也是个死。
原想着先忍忍，攒点力气再说，现在看，根本忍不起。
得赶紧找个新法子弄钱，还得藏得严实，最好能挡挡王氏的明枪暗箭。
天刚蒙蒙亮，春桃红着眼圈凑过来，小声说：“小姐，昨晚……没出事吧？
您可吓死奴婢了。”
林潇潇摇摇头，嗓子哑得厉害：“暂时没事。
但这地方，怕是待不下去了。”
她扫了眼这破屋，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落满灰的旧绣篮上，里面扔着些原主留下的粗绣线，还有几块碎布头。
“春桃，我娘留下的东西，除了那对耳环，还有别的吗？
再不起眼的也算。”
她得再找找能换钱的东西。
春桃使劲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有！
夫人……就是您生母，以前好像爱弄些花草调香，留下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叶子花瓣，不值钱，就一首扔箱子底下了。”
说着，从破木箱最底下翻出个巴掌大的蓝布包，布都褪色了。
林潇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种干得发脆的叶子和花瓣，闻着有股淡淡的草木香。
脑子里闪过点零碎的记忆，原主的娘确实摆弄过这些，不过也就是瞎琢磨，解解闷罢了。
香草……不值钱……一个念头猛地冒出来。
这年头没那些化学香精，天然的香味儿，本身就金贵。
后宅这些女人日子过得闷，保不齐就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
要不试试做香囊？
这东西成本低，几乎不用花钱；缝缝补补的，在屋里就能弄，不容易被发现；卖得也不用太贵，丫鬟婆子说不定能买得起；就算被查，拆开了也就是些草叶子，也说不出啥。
“春桃，咱们的活路，说不定就在这些‘不值钱’的草上。”
林潇潇眼里总算有了点光，“你认识府里那种嘴严、靠谱，又爱些小玩意儿的丫鬟吗？”
春桃想了想，点头说：“有，大厨房采买刘婆子的女儿小环，跟我还算说得上话，她在二小姐院里当差，最爱俏，常托人从外面带绢花什么的。”
“好！”
林潇潇精神了点，“你找机会跟小环悄悄说，别提我，就说你自己没事弄了些安神的香草包，问问她有没有姐妹愿意花几个铜板换。
记住，一定得偷偷的，别拿多了。”
先试试水，看看能不能行得通，也看看这渠道安全不。
接下来两天，林潇潇一边装着“病得厉害”，把每天送来的药都用老法子处理掉，一边硬撑着精神给春桃搭把手。
她把那些干草叶子仔细挑拣挑拣，揉碎了，凭着点模糊的记忆和感觉瞎配——有的多放些像薰衣草似的叶子，说是安神；有的掺点带薄荷味儿的，说是清爽。
再用那些碎布头，缝成一个个小巧的香囊，针脚算不上细，但样子还算别致。
春桃就借着去厨房取饭的空当，偷偷摸摸地去“做生意”。
头一回，她就带了三个香囊，跟小环接头时手脚都在抖。
没想到，这些带着清香味儿的小玩意儿，在丫鬟堆里还挺稀罕。
比起贵的熏香，这几个铜板就能揣在兜里的香囊，划算多了。
小环自己留了一个，另外两个很快就被别的丫鬟要走了。
春桃揣着六个铜板回来，手抖得厉害：“小姐！
成了！
她们说好闻，还问还有没有！”
总算成了一桩事！
钱不多，但至少有条能活下去的道儿了！
林潇潇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穿越过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钱能流动起来，就好办了。
她让春桃接着做，但是得悠着点，别让人注意到。
又琢磨着怎么能卖贵点——比如在香囊上绣个简单的小花，或者给不同的香味起个好听的名儿，像“梦甜香”、“清风露”什么的。
日子稍微松快了点，可身上的病却没见好，烧得反反复复，咳嗽也越来越厉害。
光靠姜糖水和硬扛，根本顶不住这次落水落下的风寒。
她得找点真能治病的药，还得是安全的。
请大夫是别想了，那等于往王氏手里送。
自己那点现代医学知识，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根本不顶用。
正为药发愁呢，没想到转机就这么来了。
这天傍晚，春桃去取晚饭，除了那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和咸菜，还带回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小姐，你看！”
春桃神秘兮兮地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块看着就不错的冰糖，还有一小包晒干的陈皮！
“这是大厨房烧火的哑婆子塞给我的，她指了指咱们院子，又比划着喝水、咳嗽的样子，然后就赶紧走了。”
哑婆子？
林潇潇在脑子里搜了半天。
就是那个在厨房干最脏最累活的老婆子，听说又聋又哑，平时谁都注意不到，是府里最底层的人。
她为啥要帮自己？
是可怜自己，还是……有人让她这么做？
冰糖能润嗓子，陈皮能化痰，虽说治不了根，但眼下正是最需要的，也安全。
“你确定是她？
以前她跟我，或者跟我娘，有过交情吗？”
林潇潇还是不放心。
春桃使劲想了想，摇着头说：“没有啊小姐，哑婆子在府里好多年了，一首那样，不跟人搭话。
您生母在的时候，她也就在厨房打杂，按理说没啥来往啊。”
这就怪了。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底层婆子，为啥要冒险帮她这个失势的庶女？
林潇潇捏着那包冰糖和陈皮，心里不但没松快，反倒更犯嘀咕了。
这侯府的水，比她想的还深。
暗地里不光有算计，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夜里，咳嗽轻快点了，林潇潇刚想睡，窗外突然传来“叩叩”两声，很轻很轻。
不是风声，倒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敲窗棂。
春桃己经睡熟了，林潇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气，悄悄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窗户。
月光从窗纸透进来，昏昏暗暗的。
就见窗纸上，慢慢被塞进来个卷成小筒的纸卷。
接着，那道黑影跟个鬼魅似的，悄没声息地就没影了。
是谁？
是敌人，还是朋友？
林潇潇心跳得像擂鼓，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捡起了那个小纸卷。
展开一看，上面就一行字，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木炭写的：“药有毒，勿饮。
三日后未时，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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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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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在厨房干最脏最累活的老婆子，听说又聋又哑，平时谁都注意不到，是府里最底层的人。
她为啥要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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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跟我，或者跟我娘，有过交情吗？”
林潇潇还是不放心。
春桃使劲想了想，摇着头说：“没有啊小姐，哑婆子在府里好多年了，一首那样，不跟人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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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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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侯府的水，比她想的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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