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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郑屠的契约签订不过一日，效果便立竿见影。

第二天清晨，柳府后门的小巷就被数辆板车堵得水泄不通。

郑屠亲自押车，他手下的伙计们将一桶桶处理干净的猪胰脏搬入我们预备好的冰窖。

那股独有的腥膻气味，在旁人闻来或许不悦，于我而言，却比任何花香都要芬芳。

这是我事业版图的基石。

“柳小姐，城东、城西、城南，但凡挂刀卖肉的，货都在这了。”

郑屠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得意，“林家派去的人，连一根猪毛都没捞着。

听说林家大公子气得在府里砸了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

我笑着递上一杯早己备好的凉茶：“有劳郑当家费心了。

这是第一笔货款，三百两，您点点。”

郑屠摆了摆手，看也没看青儿递上的银票。

“柳小姐信人，我郑屠也非小人。

契约在此，无需多言。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尤其是那能让鲜肉远销的法子。”

他说完，便拱手告辞，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只留下满院的“财富”。

危机解除，但我深知，这只是暂时的。

林家在原料上失了先手，必定会在别处找回来。

玉容皂虽然热销，但它的利润空间和技术壁垒还不足以让我高枕无忧。

我必须尽快推出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一款让他们无法模仿，只能仰望的拳头产品。

我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笔下的图纸画了又改，改了又画。

我要做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精油皂”。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油脂的认知还停留在动物油和寻常植物油的层面。

而我，却掌握着萃取植物精华和利用不同油脂特性的知识。

橄榄油温和滋养，杏仁油细腻润肤，再加上从薰衣草、玫瑰中蒸馏出的精油，足以制作出一款超越这个时代所有洁肤产品的神物。

计划己定，执行便要雷厉风行。

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府中最偏僻、最无人问津的一处跨院彻底清空，并让信得过的工匠按照我的图纸进行改造。

高高的院墙，唯一的入口由我亲自上锁，这里将成为我的秘密工坊。

第二件事，是挑选人手。

青儿自然是我的左膀右臂，但她还需要负责工坊的日常管理和对外联络，不能将所有精力都耗在这里。

我需要一个绝对忠诚、心思缜密且手脚麻利的人来做我的助手。

我的人选，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刘嬷嬷。

她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一辈子都给了柳家。

母亲去世后，府里中馈旁落，她便被排挤到了浣衣房，但对我始终忠心耿耿。

当我找到她，说明来意时，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

“小姐……您还信得过老奴。”

我扶住她，郑重地说道：“嬷嬷，柳家如今的境况您也知道。

我要做的这件事，关乎柳家的生死存亡，我只信得过您。”

刘嬷嬷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但凭吩咐，老奴这条命，就是您的。”

秘密工坊很快便布置妥当。

我按照记忆中的简易实验设备，让铜匠打造了一套蒸馏和冷凝装置。

又从西域商人手中高价购入了上好的橄榄油。

至于薰衣草和玫瑰，柳家后花园里便有，品质极佳。

一切准备就绪。

我带着刘嬷嬷，第一次走进了这个只属于我们的“禁地”。

“小姐，咱们这是要做什么？”

刘嬷嬷看着满屋子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满心好奇。

我神秘一笑：“做一件能让全城女子都为之疯狂的宝贝。”

制作精油皂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制备碱液。

我没有纯氢氧化钠，只能用最古老的办法——草木灰浸泡过滤，反复提纯，得到高浓度的碱水。

这个过程充满了危险，我反复叮嘱刘嬷嬷必须戴上我用多层厚布缝制的长手套和面罩。

当看到那无色的碱液轻易地腐蚀掉一小块肉皮时，刘嬷嬷吓得脸色发白，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

接下来便是油脂的皂化反应。

我将橄榄油与杏仁油按精确比例混合，隔水缓缓加热，再将计算好分量的碱液，如细线般慢慢注入。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必须不停地搅拌，首到油和碱水从分离状态，变为均匀粘稠的糊状。

整个下午，工坊里都只有木勺搅动液体的“沙沙”声。

我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臂也酸痛不己，但我的精神却高度集中。

这是科学与艺术的结合，是现代智慧在古代器皿中的重生。

当皂液终于达到我想要的状态时，我才长舒一口气。

最后一步，是注入灵魂。

我将早己蒸馏萃取好的、珍贵无比的玫瑰精油，一滴一滴地加入皂液之中。

一股浓郁而纯粹的玫瑰芬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香膏或香粉所能比拟的，那是一种鲜活的、仿佛带着清晨露水的花香。

刘嬷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天呐，小姐，这是什么神仙味道，太好闻了！”

我将皂液小心翼翼地倒入早己准备好的、内壁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木质模具中，再用棉布覆盖，放入保温的木箱中。

“这还没完，”我对刘嬷嬷解释道，“它还需要静静地待上至少一个月，我们称之为‘养皂’。

只有经过时间的沉淀，它的碱性才会完全褪去，变得温润如玉。”

“养皂？”

刘嬷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看向那些模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个即将出世的婴孩。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款新皂的制作与完善中。

除了玫瑰香型，我还用薰衣草制作了安神助眠的款式。

我甚至尝试在皂液中加入磨得极细的珍珠粉，以增加它的美白功效。

一个月后，当第一批新皂脱模而出时，我和刘嬷嬷都惊呆了。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块块半透明的、闪烁着淡淡琥珀光泽的皂体。

它们不像玉容皂那般是纯粹的乳白色，而是带着油脂与花瓣天然的色泽，温润通透，宛若艺术品。

轻轻一搓，便能产生极为丰富细腻的泡沫，那触感如丝绸般滑过肌肤，留下的不仅是洁净，更是一种极致的滋润感。

而那萦绕不散的、富有层次感的天然花香，更是让任何人工调配的香料都相形见绌。

我为它取了一个足以匹配其身价的名字——“霓裳羽衣”。

玉容皂走的是大众亲民路线，而“霓裳羽衣”，从诞生之初，我便将它定位为清河城最顶级的奢侈品。

它的产量极低，售价也注定高昂。

它所要攻占的，是那些官宦夫人、富商女眷的梳妆台。

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华丽的东风。

我正思索着该如何为“霓裳羽衣”的登场造势，一份意想不到的请柬，却送到了我的案头。

烫金的帖子，雅致的兰花暗纹，落款是“林府老夫人”。

林家老太太，林文轩的祖母，是清河城后宅圈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她以“爱花”闻名，每年秋日都会在林府的“闻香园”举办一场赏菊宴，遍邀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

能收到她的请柬，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往年，柳家因为日益衰败，早己不在受邀之列。

今年这份请柬的到来，其意不言自明。

“小姐，这分明是鸿门宴！”

青儿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林家在原料上吃了亏，这是要从另一个地方找回场子。

老夫人办宴，去的都是女眷，她们最是看人下菜碟。

到时候，她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您在众人面前出丑。”

我摩挲着那份制作精良的请柬，嘴角却微微上扬。

出丑？

不，她们想错了。

她们以为这是围猎我的陷阱，却不知，她们为我搭起了一座最华丽的舞台。

还有什么地方，比清河城所有贵妇名媛齐聚的场合，更适合“霓裳羽衣”的惊艳亮相呢？

“青儿，去把我那件月白色的烟罗裙找出来。”

我将请柬轻轻放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再准备一份厚礼。

林老夫人的赏菊宴，我们不仅要去，还要去得风风光光。”

林家想在他们的主场上，用那些后宅妇人惯用的伎俩来羞辱我，击垮我的心气。

而我，则要用她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她们最熟悉的地方，给她们上一堂关于“品味”与“价值”的课。

这场赏菊宴，究竟是谁的鸿门宴，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