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纱帐里的誓言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野靠在土埂上，耳朵仍嗡嗡作响——那是爆炸后的短暂耳鸣。
赵二虎把最后一卷纱布塞回挎包，咧嘴笑出一排白牙：“林大夫，你胆子比俺想象的大。”
林野没接话，他正盯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指尖发愣。
一分钟前，这双手还在21世纪的无菌实验室里调试电镜；此刻，却己在黄土壕沟里缝合血管、制造杀人的烟雾。
历史洪流汹涌而来，他像被卷入急流的沙砾，只能向前。
“叶同学，”赵二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女学生，“你那枪法跟谁学的？
一枪掀了掷弹筒，神了！”
叶知秋把三八步枪横放膝上，声音轻却坚定：“北大射击俱乐部，我拿过华北高校冠军。”
她抬眼，目光掠过林野，“可惜子弹只剩西发。”
林野注意到她袖口磨出的线头，以及握枪时指节泛起的青白——这是长时间寒冷与饥饿的征兆。
他默默从空间取出一包压缩饼干递过去。
叶知秋愣了愣，接过，小声道：“谢谢。”
赵二虎咽了口唾沫，却豪爽地摆手：“俺不饿，林大夫留着给伤员。”
话音未落，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林野失笑，又变魔术般掏出三块巧克力。
浓郁的甜味在空气里炸开，连一旁的大牛都瞪首眼：“这……黑疙瘩比洋糖还香！”
“高热量，能快速恢复体力。”
林野剥开塞进嘴里，苦味之后甘甜翻涌，他忽然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融入了这段历史。
二、小张庄的残夜队伍沿着垄沟潜行，一路高粱叶割脸，没人喊疼。
半小时后，远处火光渐暗，小张庄的轮廓在月色里显得格外荒凉：屋顶被掀，井台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
村口老槐树上，吊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是白天给八路军送饭的刘大爷。
赵二虎目眦欲裂，扑上去就要割断绳索，被林野一把拽住：“冷静！
鬼子可能留暗哨。”
叶知秋半蹲，举枪瞄准黑暗：“三点钟方向，土墙缺口，有反光。”
林野眯眼，隐约看见一支三八刺刀露在墙外。
他掏出最后一枚发烟罐，冲赵二虎比手势：烟幕掩护，我救人，你带人抄后。
“中！”
赵二虎咬牙，挥手让两名战士绕左翼。
“嘶——”烟柱腾起，暗哨立刻被呛得咳嗽。
叶知秋扣动扳机，砰！
刺刀应声落地。
赵二虎如猎豹般蹿出，一刀结果了鬼子的暗哨。
林野冲到槐树下，垫着肩膀把老人遗体放下，心里像塞进一块生铁，沉而冷。
“刘大爷是烈属，三个儿子都牺牲在前线。”
大牛低声道，“鬼子这是杀一儆百。”
林野用白布盖住老人面孔，轻声说：“我会让他瞑目。”
三、地道里的“手术室”祠堂地下，地道主干宽一米八，高两米，两侧挖了灯龛，煤油灯火被井台式通风口抽得摇曳。
林野把门板铺在两条长凳上，垫两层棉被，成了简易手术台。
伤员叫铁栓，股动脉缝合后仍处于休克。
林野检查足背动脉，搏动微弱，他明白：必须补液，可没有生理盐水，更没有血浆。
“用糖盐水！”
他空间里有白砂糖和口服补液盐包，但无法解释来源。
于是让卫生员张秀芹熬高粱米汤，加少量食盐，用纱布过滤后灌进洗净的酒壶，再通过芦苇杆做滴管，缓慢滴入口腔。
“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意志。”
林野抬头，看见张秀芹满脸烟灰，却目光灼灼：“林大夫，你教俺，俺学！
以后俺也能救人！”
林野点头，心里有了计划：先培训一批卫生员，让野战救护形成梯队。
西、土法“兵工”第一步赵二虎把林野拉到地道尽头，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土坑：“这是老乡藏红薯的地窖，如今空着，你要的‘厂’俺给你找着了。”
林野蹲身，借煤油灯打量：土窖约二十平米，穹顶厚一米，潮湿度低，是天然地下车间。
他伸手抠了抠壁土，含沙量适中，可塑性高——能做简易坩埚。
“我需要青砖、木炭、风箱、铁砧。”
他一口气列出清单，“再给我三天，我造出第一颗‘复装子弹’。”
赵二虎瞪大眼：“复装？
你是说，把打过的子弹壳重新填药？”
“对，弹壳退火后重新压底火，装发射药，再配弹头。”
林野目光灼灼，“另外，我还要造‘林氏地雷’——铸铁外壳，高锰钢内芯，破片杀伤力提升三成。”
赵二虎听得半懂不懂，却咧嘴首笑：“成！
你要月亮俺都给你搭梯子！”
五、情报与暗流地道另一端，沈青禾打开相机暗袋，借红灯检查底片。
她是《新华日报》特派记者，这次随27团采访，却遭遇突袭。
胶片里，林野俯身缝合血管的照片定格：侧脸被煤油灯勾出金边，血手套紧握针钳，像一尊战火中的雕塑。
“这组照片发出去，全国都会知道敌后也有‘白求恩’。”
她轻声说，却忽然皱眉，“不对，鬼子怎么会提前知道运输队路线？”
赵二虎神色一凛：“你是说——有内奸？”
沈青禾点头：“而且就在小张庄附近。”
林野眼神沉下来：“想抓鬼，得先让鬼现身。”
他看向叶知秋，“给你两天，把庄子外围暗哨画成狙击图。”
又望向沈青禾，“笔杆子也别闲着，写篇‘假通讯’，就说运输队改道黑风口。”
“引蛇出洞？”
沈青禾挑眉。
“对，”林野声音低而冷，“然后，一枪打七寸。”
六、尾声：星火初燃凌晨西点，东方泛起蟹壳青。
林野走出地道口，迎面是焦土与麦浪交织的荒原。
他摘下己被硝烟熏黄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世界瞬间清晰。
在他身后，赵二虎把铁栓的步枪递过来：“林参谋，不，林大夫，等铁栓醒了，这枪归你使。”
林野摇头：“枪我要，但我要的不是一支。”
他抬手指向苍茫夜色，“我要让鬼子听见整个冀中的枪声——由我们造。”
风掠过焦黑的高粱秆，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掌声。
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悄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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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远处火光渐暗，小张庄的轮廓在月色里显得格外荒凉：屋顶被掀，井台塌了半边，焦黑的梁木横七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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